老粉坐不住了。
《进击的巨人》完结，是真正的完结，不是之前的最终季Part1、Part2、Part3。
这是这个时代罕见可以称为神作的动画，二而它结束后，不知道下一部会什么时候再来。
又或许，它代表着一场真正的终结……
尽管做足准备，漫画139话看了再看，高强度冲浪翻阅各路热评，不错过动画预告和作者最新访谈的熟肉流出。
但直到几天前。
友人热心分享神秘链接，刚结束加班的我才回过神：
啊？
播啦？
恍惚看完全集，长舒几口气，堪堪从不情愿里抽身——
是了。
《进击的巨人》完结了。
漫画，2009-2021年。
动画，2013-2023年。
“十年”自有重量。
巨人扎扎实实承载了包括我在内许多观众的青春。
我们在最中二的年纪认识了同样中二的艾伦。
在不断受锤的人生阶段见证了剧中各色理想的幻灭。
最后，在这个尚不好辨别成色的摊子上结束瘫坐。
主动或被动地重新正视、接受现实，为了表象不同但内里指向相同虚无的理想或称幻觉，一而再地踏入风暴。
光咱这一个号，巨人的文章写了又写。
各式角度，各种姿势，万字长文，细节彩蛋，感受启示，有端无端联想应有尽有，深入剖析剖得见骨，浅出煽情煽得起火。
可文字堆砌也成围墙，轻易挡住墙外好奇踮脚尝试窥探《巨人》世界的看客。
这次我决意尽量抛开被盘出赛博包浆的N手资料，不以老二次元/婆罗门自居，不再急于传教/卫道，取消花哨唬人的结构编排，不参杂太多含沙射影的私货。
仅仅作为一名普通观众，诚实谈谈我对这部作品最后的观感。
毕竟是最后。
大家戾气似乎减退不少，评论区围攻光明顶的场景少见了。
当然，更可能是作品本身包括我们，都在迅速过时。
在这个万物速朽的年代。
所以，准遗老遗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战斗了。
所有的唇枪舌剑很快将失去意义。
在那之前，稍稍坐聊吧。
要非说这一个半小时的最终集有多跌宕起伏，看得多心潮澎湃，不至于。
情节烂熟在心。
没看过漫画的观众，恐怕也早早被饱和式轰炸剧透，对结局知道个大概。
原料齐备，主要看动画制作方MAPPA这位大厨如何料理这道最后的盛宴。
但。
MAPPA在让人失望这一点上从不让人失望。
依旧是僵硬的立体机动演出，搭配莫名其妙的运动模糊和静止特写。
依旧还是那么喜欢用自家其实并不很突出的3D技术来表现巨人。
依旧和做《电锯人》犯一样的错——
在无关紧要的场景上发力，在需要支棱起来的关键时刻隐身，把90分的食材做出70分的味道。
比如，我是没想明白，吉克给阿尔敏上生物课的课件有必要做得这么精美吗？
MAPPA就像班上那个努力K书仔。
用功但路数不对，发力方向错误。
做得多，却总做不到惊艳。
可能有人觉得还过得去？
的确。
只能说我们之前在霸权社（注：霸权社指动画公司Wit Stuido，负责《进击的巨人》前三季制作）那吃太好了。
配乐也是。
泽野弘之挂名，但变成山本康太挑大梁。
所以前三季，有经典的变身神曲（at’aek ON taitn）、叛变神曲（YouSeeBIGGIRL/T：T）、堵门神曲（Call your name）、摔爹神曲（Zero Eclipse）、星空神曲（Call of Silence）。
以及Name of Love、BaiKIotze、The Reluctant Heroes、Barricades等让人愿意反复循环的优秀曲目。
而最终季至今，我放进歌单的几乎全是OP和ED，有印象的BGM也是新瓶旧酒炒冷饭。
诚然，配菜甜点不讲究就算咯。
看看剧情演绎得如何。
以前我一直不理解打卡网红景点的心态，拜《巨人》所赐，这回懂完了。
无非就是证明——
我来过。
友情破颜拳、“那种事情不要啊”、“谢谢你替我带上围巾”等名场面悉数登场。
我一边观看一边比对记忆，确证符合印象，然后没有波澜地赶往下一片场。
嗯，够还原原著。
但也仅仅是还原，没有任何尝试越雷池的举动。
而没有冒犯也就没有惊喜。
是。
也不能说不好。
就拿“世界名画”来说。
超大型巨人步步逼近。
人类逃无可逃，成群挤在了悬崖边上。
这里用的是黑白+远景，芸芸众生渺如蝼蚁，前方深渊，身后地狱。
绝望肃杀之感几要凝成坚铁。
下一幕，却是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经由无数手臂的托举在人群上方挪移。
死亡的寂静面前，新生的啼哭鼓震耳膜。
这一抹红，刺眼，扎心。
既有对《辛德勒的名单》的致敬，更直观展现了地鸣的残酷。
然而我们都知道，一切本可以更好。
抛开时不时的作画崩坏和肉眼可见的抠索省经费不谈，最终集仍落在了两个字上：
凡庸。
这不仅说动画，也是说角色。
起初，我们，包括艾伦自己在内，以为艾伦·耶格尔是那个背负神圣使命、终将斩断仇恨连锁、缔造新世界的命运之子。
以为，他的愤怒指向的是把人类驯为家畜的高墙，和妨害了自由的巨人。
现在看透，他是自由的奴隶。
很久前，他自己就知道：
我明明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文韬武略，样样粗通。
脾气秉性，偏执呆板。
最关键是，内心深处潜藏着的那一股难以遏制的破坏欲。
否则，你很难解释，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如何能对人贩子流畅地实施暴行。
而当凡庸之人手握权柄，他会做什么？
《莫扎特传》里，宫廷乐师萨里埃利因为嫉妒莫扎特的才华，决心把他毁掉。
当莫扎特落魄贫穷，急需一份工作时，莫扎特的妻子登门拜访萨里埃利，给他看莫扎特创作的乐谱。
萨里埃利则暗示她，晚上再来找他。
今晚再来一趟
当萨里埃利正坐立难安、思忖对方会不会真的来的时候。
莫扎特的妻子应邀而至，在他面前徐徐除衫。
慌忙间，萨里埃利摇响呼唤侍从的铃铛，把裸着上半身的她驱赶出门。
一场彻底的羞辱完成了。
艾伦呢？
他的深层愤怒在于，墙外的世界原来和墙内的世界没有两样。
哪里都是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哪里都上演着老一套的纠葛纷争。
和他想象中的宁静的世外桃源相去甚远。
他失望透顶。
“保护同伴”固然是檄文的一部分。
但说来论去，归根结底他就是想要这么做。
就是想要听从内心最幽暗处的召唤，通过凌驾他人、控制他人甚至毁灭他人，来显现绝对力量赋予他的裁量权。
和阿尔敏在“道路”里做最后交谈时，在好兄弟面前，艾伦罕见地没有绷住，说出了让阿尔敏都觉得逊的话：
我不想死
我想跟三笠……
想跟大家在一起
这时我们才发现，这个少年真的没有一丝丝改变，内心依然是那个人菜瘾大的爱哭鬼。
借艾伦的口，作者坦承：
因为让一个随处可见的蠢蛋获得力量
所以才只能迎接这样子的结局
至于始作俑者，故事的开端，觉醒了巨人之力的始祖尤弥尔。
和一路坚定相随艾伦的三笠。
则都是爱情的奴隶。
前者，饱受初代王的榨取和虐待，却甘愿为他挡枪而死，在死后两千年继续不知疲倦地为艾尔迪亚制造巨人，在“道路”里苦苦寻觅解脱灵魂的答案。
后者，看似最终集给了她很多表情特写，专门刻画她从不舍到下定决心失去艾伦的心路转变。
但细想，不过是照艾伦编排好的剧本本份出演。
最困扰三笠的，是最后一次见面，艾伦对她说的是“讨厌你”。
这份遗憾，由艾伦通过“道路”，向她展示如果她当时选择的是逃跑虽可耻但无所谓的β世界线轻易填补。
在那个没有被选择的世界线里，二人钻进深山老林了却残生。
艾伦紧紧拥抱她，叫她忘了他。
爱意确凿，再无缺憾，于是手起刀落没有挂碍。
乃至作者谏山创自己，都是“故事的奴隶”。
近日，谏山创在NYTIMES网站的访谈中说道：
如果我能改变结局就好了。创作漫画按说是自由的。如果我是完全自由的，那么我就应该能够改变结局。我可以改变它，说我想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但事实是，我被束缚在自己年轻时最初的设想在之中了。因此，对我来说，漫画成了一种非常受限制的艺术形式，就像艾伦获得的巨大能量最终限制了他一样。
翻译：大胡子阿细
原来肯尼叔叔早早说破终极真相：
所有人都是某些事物的奴隶
调查兵团的标志是“自由之翼”，浇铸羽翼的精神是“永不放弃理解与探索”。
这对翅膀一路行进，如愿飞越大海，沾染的鲜血却只多不少。
所以兵长利威尔的宿命是不断失去。
当战友的亡灵在眼前现形，像是从未离去。
兵长只能左手握拳于心脏前回应：
这好像就是结局了
你们献出心脏的结局
是放松，是嘲弄、宽慰、无奈？
不重要了。
艾伦人头落地，巨人之力消失。
马莱人和艾尔迪亚人的冲突急不可耐地重启。
仇恨的连锁从未断裂。
那么两百年，两千年，甚至两万年后呢？
这个片尾彩蛋是我最喜欢的段落。
届时，哪还有阿尔敏、三笠，马莱、艾尔迪亚？
硝烟散尽，文明化作废墟，没有你也没有我。
树根交错盘桓，流水潺潺，群鸟飞掠。
这个本不赖于人类的世界依然坚实地存在、运转、呼吸。
我之前猜测，当一切结束，阿尔敏会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和新世界的见证者之一。
而确实越到结尾，以阿尔敏为主视角展开的剧情越多。
阿尔敏和艾伦是一对对子。
在高墙之内萌生了相同对自由的向往，却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
接纳/拒绝他者。
当阿尔敏在“道路”里与吉克相遇，吉克深陷虚无，觉得已经没有必要搅动现实分毫，因为一切终将逝去也毫无意义。
作为回应，阿尔敏拾起一片枯叶。
他讲起儿时和三笠、艾伦赛跑的记忆——
提议要赛跑的艾伦一说完就冲了出去
三笠故意跑在艾伦后面
我果然又是最后一名
但是
那一天的风非常暖和
光是跑着就觉得很舒服
看着枯叶漫天飞舞
那时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
我说不定是为了在这里跟他们一起赛跑
才出生在这世界上的
下雨天在家里看书的时候
看松鼠吃掉我给的树果的时候
和大家一起逛市场的时候
我都会这么想
这些平凡无奇的时刻
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阿尔敏手里的树叶，在吉克眼中变成棒球。
因为对于吉克而言，和库沙瓦叔叔扔传接球，是属于他的平凡却重要的时刻。
扔球、接球，简单的重复循环。
却是他人生唯一一段称得上快乐的时光。
2013年我高中。
那年有新房昭之X西尾维新的物语系列。
京都动画还没遭遇纵火，一年能产《玉子市场》《Free！》《境界的彼方》三部新番。
当时我还不知道，《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后面的剧情会多让人胃疼。
《只有神知道的世界》的大神桂木桂马依然让我膜拜。
想看体育番的话，那年有《黑子的篮球》《钻石王牌》《飙速宅男》。
即使嘴上鄙视异世界厕纸改，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熬夜看完《打工吧！魔王大人》。
《Love Live！》即将掀起新一轮宗教级别热潮。
《恶魔阿萨谢尔在召唤你》还是那么无下限。
比起《钢之炼金术师》，牛姨更打动我的是这部《银之匙》，我推荐给所有正处人生低谷的朋友。
记得没错的话，那年至少在国内《东京暗鸦》有不逊色于《进击的巨人》的热度。
能看出，那年除了要上学，我很闲。
看动画是廉价易得、没有门槛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于是我周游一个又一个幻想世界，自得其乐。
其中自然也包括《进击的巨人》。
一系列追番看片的记忆，情绪波动的瞬间，和作者以作品为媒介的神交，和朋友讨论/吐槽/互喷……
这些碎片可能同样毫不重要、没有意义，却也在我的生命真切地熠熠生辉过。
所以，最后的最后，无论如何，无论是对作者、作品、角色，还是屏幕前的谁，我想说：
所有这些因《进击的巨人》而生而存的时刻。
这十年来。
一直以来。
谢谢。
借助这些时刻，我愿意相信：
存在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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